半面不是拌面

拱手而别,以期来日。

命中无你【冥冥番外/耀龙】

【命中无你】-冥冥番外

 

文不对题。

冥冥:https://banmianshan.lofter.com/post/1d0dd043_e5cf675

虽然我觉得没看过应该也不妨碍?



枯黑的干木扎堆成了密林,细瘦的枝似骷髅的手掌枝节分明,成爪型团簇在一起,在有外来者的足音时,缓慢地扭曲着枝干,将一只只干瘦的手爪对着来人。

王耀在淤泥里颇为艰难地行走,每一步都宛如踩进了一张泥泞的大口,又在脚掌即将被吞噬前拔出来,留下一只只小小的黑色的空洞,吐着灰色的泥浆,逐渐合拢成了平整的泥地——这片密林在自动消除他的足迹,瘴气迷惘遮掩住他的身影,四周幽静至死寂,没有活物,没有生气。

他抬头去看已然是夜幕的天空,有一颗格外明亮的星子正当空,稍浅的云层层叠叠地散开来,将那颗星星的光毫无保留地撒下来。王耀从怀中掏出一把看起来破旧朴素的木镜,木制的把柄处微白圆润,是被人时常握在手中把玩留下来的,可是王耀知道自己并未时常触碰这把颇为神奇的镜子,猜想这该是另有其主的,于是来到了北冥之森。

镜面反射出莹白的星光,在王耀的前方落下一个小小的光点,两侧的干树缓慢地向外扭去,为他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王耀上前一步,在那光点前停步,他将这北冥镜高举在光点上,缓缓松开手指,那平凡无奇的镜子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微微打着转,镜面也因此一明一灭的。

王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天边的云再次层层叠叠地聚合在一起,他身形微动正要离开,突然那北冥镜银光大闪,王耀甫一抬手闭眼,就被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击倒。

 

 

“快醒醒。”

有人在王耀耳边絮絮叨叨,再加上肩膀处的推动,他很快就有了意识,王耀轻轻地哼出了声音,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沉重。边上的那道声音更是激动了起来,连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别睡了,不然就要迟到了!”不知道那人是按到了什么穴位,王耀突然惊痛地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喘气,他突然惊住了。

硕大的鱼尾在微微地抽搐着,这鱼尾鳞片亮丽华美,一片片整齐光滑,宛如一张顺滑的绸缎一般。王耀抬起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鳞片,比尾巴上的略微淡白一些。突然他的眼前滑过一条鲛人,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面上并无任何表情,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好奇与关心:“你怎么了?”

王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鲛人似乎放下心来,拉着王耀的手臂就向外游去,王耀在他的拉扯下,又在水流温柔地托扶下,居然也还算顺利地往前游行。王耀这才看见,方才他躺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贝壳,壳内柔软的肉体看起来十分舒适,向外看去,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水,色彩斑斓的珊瑚像是一团团盛放的花儿一样,偶尔有鱼鳍巨大的鱼带着腹下那一丛丛鱼苗从他们的透顶缓缓游过。

王耀还是有些懵,只不过作为仙人多年的见识,他也大约知道自己这是不小心着了北冥镜的道儿了。他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抚摸过从腰际开始凸显出来的浅色鱼鳞,心里开始默默地思忖起来。渐渐地,周围的鲛人逐渐聚集起来,健美的鱼尾轻轻一拨动,鲛人们就宛如一只只飞鸟般向前飞梭而去,身后的水流相击翻出白色的浪花与水泡来。

那人松开了王耀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向那群鲛人游去了,王耀不甚熟练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渐渐地便落下了一小段的距离。聚集在一处的鲛人们静静地悬在海水中央,以深色的海幕为背景,王耀也停了下来,他看见几百条鲛人相视一下后,齐齐地向前方看去——有一条看起来明显较为年老的鲛人手握一根珊瑚手杖悬在高高的岩石上,老鲛人高高举起了手杖,下方鳞色各色的鲛人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王耀的大脑里响起一个清零的声音,没有歌词的音节宛如珠玉相击串连在一起,从他的脑海深处缓缓流淌而过。那是鲛人的歌声,从来都只出现于传说中惑人心魂、摄人骨魄的歌喉,没有所谓的灵魂被撕扯的痛楚,也没有肢体被束缚的恐惧,没有压迫也没有侵略,只是悠扬而空灵,带着丝丝的肃穆。

突然那些密密麻麻的鲛人们缓缓向两边分开,他们都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王耀,没有表情的面部显得十分空洞,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畏惧,而是令人潸然的孤寂默然。王耀看着面前那条延伸至岩石下的空道,那年老的鲛人已经放下了手杖,深蓝的眼珠宛如染色的珍珠,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王耀略带些笨拙地向前游去,鲛人们依然唱着歌,目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在海水的反射下破碎成零落的光影,洒在他的身后,铺就了一条如梦如幻的道路。

王耀感受着海水的波动,脸颊上有着宛如亲吻般温柔的触碰,老鲛人的手臂上的鳞片已然稀疏起皱,仿佛是一只干瘦的死鱼,血肉都融化,只剩下一层冰冷的鱼皮——但他的手意外地温暖。

“孩子。”他的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似是一声喟叹钻入他的耳朵。王耀猛地回头看去,放在齐聚歌唱的几百条人鱼突兀地消失了,那片海域安静而神秘,微光粼粼。

“怎么回事?”他终于将心中的疑问付诸于口。

老鲛人却只是微微笑着,他们的四周只有轻微如风的声音,突然,他开口,却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个话题:“是它将你送来的,对么?”

王耀沉默以对,老鲛人却全然不在意,他挥动了色彩艳丽的珊瑚手杖,王耀的面前突然浮起一面巨大的水镜,无色的海水突然浑浊,变得如夜色般墨黑,在一片漆黑中有一道亮光骤然破空而来,一瞬间,王耀再一次失去了意识,耳边回响的是一句极其轻柔的话语:“它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故事。”

 

 

曾经在大陆的北方有一片汪洋,一眼望不到边界,孕育着无数的传说与歌谣,鲛人曾经在那里定居了千年。直到某日,海中的一块巨石破出一道金光,海底震动带起了汹涌的海水翻涌,整整三日,待鲛人前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深青色的蛋。

鲛人将这枚蛋带回了族群,细心照料,没过多久,蛋里钻出了一条深青色的龙。鲛人们摸着小龙柔软却漂亮光滑的鳞片,十分高兴地在小龙的耳边温柔念叨:“真好,是一个漂亮的小家伙哦,你的尾巴一定会长得健硕又华美,轻轻一拨就能划出一道旋涡,你会充满力量……”

小龙一天一天地长大,他从来没有出过海,在海底里生活得自由自在,他爱着每一块颜色鲜艳的珊瑚礁,爱着每一只内腹柔软的吧贝壳,他喜欢钻到大鱼的肚皮地下,搅散那一丛丛的鱼苗,吓得它们四散开来。

族里的老人点点他小小的脑袋,在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宠溺道:“小调皮。”

可是海面下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的风平浪静,海族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海怪们对作为霸主的鲛人们越发不满,两族之间的战争已经避无可避。战争搅浑了清澈的海水,它将海底的淤泥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它让绸缎般的鱼鳞破碎暗淡。

龙停在鲛人战队的最前方,他亮出锋利的牙齿,伸出可怖的手爪,他的尾巴轻轻一卷,就将扭曲在一块儿的海水卷成旋涡扔进敌人堆中。他注视着一双双闪烁着贪婪之色的眼珠,丑恶的嘴脸凝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

海怪头领说:“将镇海之宝交出来吧,你们鲛族的霸主命运已经到头了。”

龙狠狠地呸了一声,将受伤的族人与那镇海之宝护在身后,“快滚开,你丑到我们了。”

那海怪并不生气,只是诡异地桀桀怪笑。

龙心中有些不安,“丑八怪,你笑什么。”

那海怪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首怪调,原本安静的镇海之宝突然射出刺眼的光芒,龙愣愣地看着,耳边是那海怪不怀好意的话语:“难道你从来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这镇海之宝只有你可以靠近吗?你又不是海族,却与那些矫揉造作的鲛人生活在一起,还能触碰海族的珍宝?”

“你大概不知道吧,那镇海之宝原本不过是个稍微有些灵性的破镜子,直到你出生的那一日——”

那镜子中显出一个画面来,伴随而来的是龙从未听过的凄厉的哀嚎,他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在一瞬之间被浑浊的海水覆灭,顷刻之间便是灾难地狱。

龙开始颤抖,但耳边的那道险恶的声音依然不停:“你不过是天煞孤星降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就连原本温和的神器被你触碰了都变得戾气横生起来——你看。”那面精致的镜子渐渐被一团黑雾缠绕,枯黑的碎片扑簇落下,镜面漆黑,镜身变得丑陋扭曲。

 

王耀悬在半空中静静地观看着,可是他眼前的画面已经不再是这场对峙,而是一片温暖的色调。一尾小小的龙偷偷地溜进一间被严密把守的房间里,族里的人从来不让他进去,可是他的好奇心一天比一天膨胀,直到有一天他成功跑了进去。

他看见了那面精致小巧的镜子,反射着明亮的金光,悬浮在海水里,四周漫着温暖的温度。龙好奇地靠近,那镜子的光芒更加明亮,他高兴起来,以为这是对他的欢迎与好奇,也是他对于镜子的。

他一直记得那个夜晚,他偷偷地触碰了这个被告诫千万不能触碰的镇海之宝,换来它大盛的光芒。深色的海水被光芒照射得一片明亮,他仿佛被数万颗珍珠包围着,仿佛在温热的贝壳中安睡着。在这个静谧无人的夜里,他心中升腾起一种隐秘的快乐,仿佛是一个初生的婴孩第一次因为手指被温暖的掌心握住而咯咯欢笑。

他以为是他对世界的善意,换来的世界对他的善意。

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可是如今,那面镜子变得破烂,颜色比深海的淤泥还恶心,龙呆滞地看着镜子,那个温和的镇海之宝,象征着海族和平的珍宝,仿佛是在不停地腐烂。

它在恐惧,在抗拒,在挣扎。

龙突然落下泪来。

在镜面光芒骤灭的那一瞬,海水翻涌,无数死尸破碎成鱼食,鲜血四散,宛如他曾经沉在海面下望见的层层叠叠的云。星子明亮。

 

 

曾经在大陆的北方有一片汪洋,一眼望不到边界,孕育着无数的传说与歌谣,鲛人曾经在那里定居了千年。直到某日,海水在一夜之间蒸发,大海成了深渊,渊底沉着无数的尸体。失去了家园的鲛人决定迁徙。

可是龙没有走,他走在坑坑洼洼的海底,埋葬每一具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鲛人尸体,他在乌黑的淤泥里挖出一枚枚珍珠般珠子,圆润光洁,闪着微弱的光芒,里面嵌着宛如星空般的碎光。

龙在这干涸的海底独自生活了百年。

 

……

 

 

王耀从老鲛人的幻境中清醒过来,他的鳞片依然覆盖着他的身躯,海水温柔,轻微的风声从远处传来,安静的鱼群从他身边游过,拂过他的肩膀,微微的痒。老人目光慈爱地将他望着,王耀有些不明所以,抬手一触脸颊,摸到一滴眼泪。

“如果你见到他,替我们告诉他,鲛人的生命是永恒的。”

那消失的数百鲛人又齐齐出现在老人的身后,他们依旧面无表情地唱着歌,眼睛清亮地望向王耀,王耀只觉得被歌声轻轻一推,向后一步,踩在了冷硬的泥土上。面前的北冥镜依旧上上下下地悬浮在半空中,那一棵棵干涸枯黑的树围在四周。那镜子依然是破旧又平凡的模样,并不精致,也不可怖,一点儿都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王耀在原地沉默良久,直到天边破晓,绽出一丝金红的微光,他走向了来时的路,离开了北冥之森。他想起那袋被龙视若珍宝的鲛泪,他想也许他应该去找一找那条龙,告诉他这北冥之森的来历,告诉他迁徙之后的鲛人的生活,告诉他那些战死的鲛人就生活在他那些泪珠里。

他们日夜为他唱歌,在他的袋子里,安抚他的灵魂,抚慰他的伤口。

虔诚而肃穆。

 

啊,还有一件事。

王耀的一身白衣已经布满了污浊,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颇有些狼狈,他静静地望一会儿那轮太阳,然后突然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在幻境的末尾,独自生活百年的龙孤寂地消失的方向。

在微风中,王耀将手中的一颗圆润的泪珠收进袖中。

要告诉他,他在幻境里落了一颗泪,借了王耀的眼流了出来。

-完-

作者要歇笔准备考试,再看到作者摸鱼就把作者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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