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不是拌面

【脸盲症】

 

 

 

 

世界会议结束后，王耀拒绝了阿尔弗雷德提供的宾馆住宿。几个小时前天色便已经暗淡，如今窗外更是一片漆黑，除了沿路有规律排列着的路灯，便是并不太耀眼明亮的点点星辰。金发男人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双手叉腰一脸不解，但是看着王耀坚持最后还是挥挥手无所谓地说了再见。

 

 

“回去吧回去吧，反正你总是和hero我作对。”

“恩，再见。”

“喂，你都不反驳一下么。”阿尔弗雷德十分不满地看着东方男人离去的背影以及在空中随意摆了两下的手。

 

 

踏出大楼的时候王耀看见了同样打算回程的伊万，伊万夹着公文包动作不太流畅地整理着自己的白色围巾。王耀顺路走过去拿下了他夹在手臂下的黑色包，伊万猛地回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不自觉地流露出凶狠的意味，待看到来人云淡风轻的面容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瞬间握成拳准备蓄力的手。

 

 

“不要吓我啊。”

“你不留一晚？”

 

 

伊万将围巾整整齐齐地绕在了脖子上之后，伸出手掌对着王耀直接说道：“不了。”他顺手接过了王耀手中的包；“家里还有些事。”

 

 

“之前你收养的那个孩子还好么？”王耀双手插在了裤兜里，虽然开口问了，但视线却落在远处路灯下的阴影处。

伊万对于王耀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表示十分的讶异，他顺着王耀的视线看去，看见了路灯下奶白色的光圈以及几只昏头转向的小飞蛾。

 

 

“他……已经不能被称为孩子了呢。”当时那个被伊万带在身边的孤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长大了，顺利地成为了警察之后，也终于成家立业，有了自己得家庭与生活，不再总是捏着伊万长长的衣摆跟在他的身后。“时间过得真快啊。”

 

 

伊万转过头来看向王耀：“然后，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王耀一歪脑袋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之前我收养了一只猫。”

 

 

伊万有些无语。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抬步向前走去。王耀不紧不慢地并肩行走，神色沉静。

 

 

“之前那只猫走失了，我还去找它来着。”

“找到了？”

“不算，后来它自己回来了。”

“这么说来那个孩子也走失过一次。”

“找到了？”

 

 

伊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事实上，等到他站到我的面前过了五分钟，我才确认就是这个兔崽子。”

 

王耀闻言也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很正常。”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的时候，王耀便一直在思考方才的那一段对话。要说为什么那么突然的去询问伊万的那个孩子，除了有一部分他之前捡到的黑猫的原因，恐怕还掺杂了其它的很多。其实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若有若无地注意到了，只是到了这次的走失事件才让他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王耀从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无数次地想过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存在。然而随着他走过遥远而壮丽的锦绣山河，见到了一个又一个和他一样的存在的出现，有些恍然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越来越多，世界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明亮。

 

 

但是时间久了，记忆力就会衰弱，哪怕是对国家而言也不例外。

 

 

他犹记得巍峨的山脉延绵好似最无坚不摧的城墙，苍白的云烟宛如飘渺的巨龙缠绕在静默的山尖，又或者是如同平静的湖面在愈见微弱的光线下如同墨染，一叶扁舟点立在湖泊中央照应着夜空中的一叶弯月，茫茫的沙漠上只有清脆的驼铃由远及近，伫立在胡杨之边看着苍瘦的纸条交错成灰色的图案印刻在黄沙之上。

 

 

但是他却遗忘了人。

 

 

他无法记清站在身边迎接日出的那一对情侣在看到壮丽的高山之后兴奋的脸，也难以回想起孤傲的画家坐在扁舟之上执起画笔时认真的神色，以及骑在高大的骆驼之上操着奇怪的口音向他询问着什么的远方来客善意的笑脸。

 

 

“先生？”王耀的沉思被一声小心的呼唤打断，他回头看去，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挠着后脑勺，声线中透着丝丝的不好意思。

 

“什么事？”王耀抿起嘴角，露出了最为善意的微笑。

 

“这是，我们的请柬。”男孩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精致的贴着纱花的婚礼请柬，双手递到王耀的面前。

 

一时之间，王耀有些怔愣。然后他忍不住笑了：“这是新的强行秀恩爱的方式？”

 

 

“啊不……”男孩的声音有些局促起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坐立不安。“是……是我的未婚妻。她想要邀请一些陌生人来参加婚礼。”

 

 

哦，那还真是特别。这么想着，王耀的视线里就跳入了一个向他招手的女孩子，看起来十分的爽朗大方。这时王耀注意到身边的男孩子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女孩的身上，紧绷的下颚微微放松，身上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下来。

 

 

男孩再次转过头来，语气带着一些恳求：“虽然很冒昧，但是先生，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么？”

王耀翻开了请柬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一个月后。

 

“我是军人，一直对她有所亏欠……所以这一次，想尽可能的满足她的要求。”

 

王耀抬头，看见了男孩闪闪发亮的双眼，溢满了认真与坚定。

 

 

 

 

 

这么说来……王耀若有所思，眼神，似乎还是记得的。

 

 

 

 

 

无论多么短暂的生命，都会遇到一两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更不用说王耀还有着如此漫长的过去。

 

 

比如说独自坐在金銮殿上默默不语的人，比如说在煤油灯下挑灯夜战编写书册的人，比如说苦守多年却只等会一捧尸骨的人，比如说抱着蓝色的线本踩在潮湿的石路上的人，比如说挣扎着在炮声中爬起拔出身上的刺刀反手一握就继续冲锋的人，比如说裹着棉袄一遍又一遍拨着算盘在草纸上演算的人，比如说脖子里挂着单反走遍了万千大好河山拍摄下无数壮美风景的人。

 

 

有些人对于王耀来说仅仅是一面之缘，连一句简短的问候都不曾有过。有时候他仅仅是走在黄昏的夕阳中无意间抬头远眺，入目便是无数脚步匆匆为了生存或者生活而奋斗的人。一瞬间他会觉得自己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仅仅是活得久了一点，太久了一点。

 

 

但是下一秒他的视线就会变得模糊起来。除了一双双清亮或者浑浊的眼眸之外，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宛如江南水乡的朦胧烟雨水雾缭绕。

 

 

王耀感受到了世界对于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念头的提醒。

 

 

“先生？”

 

 

王耀回过神来，再一次看着男孩认真的注视。他款款地笑了，将请柬小心地收在了公文包的内侧夹层里。

 

 

“我一定会去的。”

 

 

 

 

 

 

回到了家中以后，假寐的黑猫睁开了眼睛。王耀打开玄关处的灯准备换上拖鞋，就看见黑猫踩着优雅的步伐慢慢地走了过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张小卡片。

 

 

王耀蹲下了身子将卡片从猫咪的脖子上取下来，细线绕过黑猫的脸时它还微微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窝在王耀的脚边，继续闭上眼睛假寐。王耀单手将黑猫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然后走到沙发坐下。

 

 

他将黑猫放在自己的膝头，右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脖子，左手捏着白色的小卡片，翻过来看上面的字。

 

 

黑色的水笔印，字迹端正秀丽。

 

 

【带着猫咪在赌场走一圈连闹事的都少了很多呢，也许是它的眼神很像大哥吧？下次也让我来照顾它吧。】

 

 

啧，带去赌场了啊。

 

 

这么想着王耀放下了卡片，歪着脑袋去看黑猫的眼睛。

 

 

眼神像我？

 

 

可惜黑猫半分不给面子，始终都闭着眼睛打着小声的呼噜。王耀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深呼吸后放松了身体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继续给猫咪顺毛。

 

 

感受着掌心下的小家伙温暖的身体和茸茸的皮毛，王耀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在困意袭来的那一刻，王耀想到：对不起啦小家伙，下次一定一眼就认出你。

 

 

 

 

 

 

再一次见到那对幸福的小夫妇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王耀在难得偷来的半日闲暇时分抱着黑猫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一些猫粮，出门前半个小时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从角落里翻出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这样的休闲服在衣柜里积压得太久了，拿出来的那一刻便能闻到浓郁的樟脑丸的味道。王耀把衣服扔在床上，到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才对着镜子不紧不慢地扣上扣子。

 

 

出门的时候大概是上午八点多，便利店里人并不是很多。王耀也是第一次自己来买猫粮，站在门口一头雾水。

 

不管怎样先问问猫粮放在那一排吧？这么想着王耀走到了收银台打算询问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

 

 

“请问，猫粮放在了哪里？”

“呀，这里没有卖猫粮哦。”回答的人并不是看起来很慈祥的中年妇女，王耀顺着声源看去，出声的是站在自己身后等待着付款的女孩。

 

 

“啊。”王耀发出有些意外地短促音节，视线向女孩身后看去，意料之中看到了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

 

 

一直窝在王耀臂弯里的黑猫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情侣，然后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喵。

 

 

“先生，这只猫长得真像你啊。”

 

 

 

 

 

在女孩的极力邀请下，王耀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家装修还算素淡的奶茶店。他坐在这对小情侣的对面，黑猫乖巧地趴在他的膝头。

 

 

“把宠物带进来没问题么？”

女孩爽朗地笑了：“没事没事，这家店是我的好闺蜜开的，而且您的猫咪很乖巧啊，对不对？喵喵喵？”

黑猫微微抬起脑袋看了眼对面的女孩，也轻轻地回应了。

 

 

王耀这才放下心来，拿出手机给王澳发了一条短信。

 

 

还好家里还有一点存粮，猫粮什么的下次和小澳一起去买吧，他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也不讨厌这只猫？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女孩子开口说话了：“先生，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王耀愣了一下，放下手机，微微笑道：“我叫王耀。”他单手撑着下巴，迟疑了一秒继续说道：“工作的话……恩，必须得保密呢。”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扑倒坐在她身边的男孩身上，音调压低但是语带兴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和你一样工作性质要保密的人呢。”

 

男孩十分无奈地将她扶起来，单手笨拙地替他理好翘起来的发丝。

 

 

“王耀先生，我真的很高兴您能答应参加我们的婚礼。”女孩的笑容在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中显得朝气十足。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问过为什么你们会邀请陌生人参加婚礼呢。”

“因为想要被祝福啊。”女孩子立刻回答，没有半分的犹豫。

 

 

还真是坦率的答案呢。

 

 

这时候一直都沉默寡言的男孩说话了：“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孤儿。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除了院长妈妈和孤儿院里其它人以外就没有任何长辈了。”

女孩伸出了右手覆盖在男孩的手背上，她看着男孩款款地笑了，继续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路相伴走来，因为特殊的身份吃过不少苦，也走了不少的弯路。但是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并且要在众人的见证下走到尽头。或许有点自大？但是我觉得我们这样的幸运与幸福，想给更多人看到。”

 

 

王耀十分认真地听着，也悄悄观察着他们之间细小而温暖的互动。

 

 

“王耀先生，那一天，你的脸上刻满了无措啊。”女孩说到这里微微挪开了视线，稍许感到不好意思，“也许您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所以当时一时冲动就……”

 

 

是么，原来那个时候自己的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啊。

 

 

王耀不禁开始努力地回想，那个时候他就坐在窗边，机舱里白色的灯光一定会将他的面容倒映在飞机眩窗之上的。他那个时候不也是同现在一样，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只是那时窗外是连成一片的灯火与黑色的天空，而现在是路过擦肩的路人和装修精致的商店。注意看倒映在玻璃上的脸，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呢，摆出了怎么样的表情呢？

 

 

真的是，有些意外啊。

 

 

他在玻璃上，看不清自己的脸，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却清晰地看见了那对情侣相视而笑的模样，女孩子把脸埋在了男孩的肩膀上，腰背挺得笔直的男孩有些无措的僵硬着，右手放在桌子上一点点握成了拳，而另外一只手却紧紧地与女孩的手十指相扣着，这样的画面在阳光的拥吻下显得那样的恬静。

 

 

岁月静好。

 

 

 

 

 

 

 

 

 

 

很快就到了婚礼的那一天。王耀翘掉了一天的工作，按下关机键，然后推开木制的大门，进入一个热闹的会场。他找到了自己的姓名牌，粉红的纸张上印着黑色的两个大字，被摆放在座位上。他独自落座，感受着会场上一片祥和而热闹的气氛。

 

 

渐渐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们大多都是结伴而来。王耀抬头看去，报以和善的微笑，没有言语。他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在几个孩子的搀扶下做到了自己的对面，看到了一些中年妇女围着老人坐下，风风火火路过时扬起的风参杂着混着香水的油烟气，还有一些形形色色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背着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了一副眼镜戴上，还有职场女性，一边看着腕表一边找到了座位，然后和身边的人打笑道说差点迟到。还有几个皮肤晒伤了的人，不苟言笑端正地坐着，有人给他们端上饮料，都恨不得站起来敬礼致意。

 

 

被香槟玫瑰和粉白气球装饰起来的结婚现场，看起来是多么的温暖与幸福。

 

 

“王耀先生，请跟我来。”有人在王耀耳边弯腰说道。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在别人的带领下走向了休息室。

 

 

“王耀先生。”王耀推开门之后就听见女孩快活的声音，“您来做我的父亲吧。”他一时怔愣在原地。

 

 

在工作人员一次又一次地语言演练以及提示下，王耀才接受了那个突如其来的现实。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因为并不需要他临时上场致辞，仅仅是让新娘挽起胳膊跟着节奏缓缓地走过红毯，然后庄重地将新娘的手放入新郎的手中，目送他们走上台。

 

 

“为什么是我呢，孤儿院里的男性长辈会更好吧。”

女孩子眯着眼睛笑了，“对呀，为什么呢。”

 

 

在红毯开始处等待司仪的提示的时候，王耀终于将疑问问出了口，但是女孩手里捧着花，只是笑笑。终于在司仪风趣的辞令中，众人的视线移到了新娘出场的方向，会场中已经放起婚礼进行曲，王耀弯起了胳膊看向女孩，女孩将手轻轻的搭上。

 

 

“一般来说，这时候父亲将女儿交给女婿，是前世情人与今世情人的交接。但是这个时候就不一样了，王耀先生，您不是我的父亲，我们对于您来说仅仅是一对陌生情侣罢了。”

 

 

随着音乐的节拍，他们踏出了第一步，进入了聚光灯下。

 

 

“但是，王耀先生，您感受到我们的幸福了吗？”

 

 

红毯两侧的花童提着小小的花篮，将玫瑰花瓣撒在新娘的衣服与头发上，两侧的宾客热烈地鼓起掌来，祝福之词在空气中欢快地交织成美妙的舞蹈。

 

 

皮肤黝黑的男孩站在红毯尽头，一脸严肃，握紧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中极度的紧张，他挺直着后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当王耀与新娘终于站在了新郎的面前，王耀按照指示将臂弯里新娘的手庄重地放在了新郎的掌心中，就在他手指松开的那一刻，与新郎十指交握的新娘笑着回头对他说：“王耀先生，你看，这份幸福是您亲手交给我们的啊。”

 

 

王耀先生，您看，我们如此的幸福，也是因为有您的参与与祝福啊。

 

 

王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镁光灯下的那一对新人在司仪的祝福下交换戒指，交换亲吻。他不禁再一次地看向了四周的人，灯光暗淡中他看不清他们的脸。耳边是如雷般响亮的哄叫与掌声，他想，每一个人的脸上应该都是幸福的样子吧。

 

 

不知不觉中，他也笑了起来。

 

 

他想起方才女孩最后对他说的话，思绪一下子穿越了久远的时光。在漫漫的人生长河中，他曾不止一次的与某一个普通人有所交集，或深或浅，但最终都抵不过时间的永恒与命运的捉弄。

 

 

这个世界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作为国家的不同。

 

 

他也曾亲眼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臂弯中渐渐没有了呼吸，身体变得僵直，体温逐渐变得与冰冷的空气一致。他一次又一次地擦干眼泪，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掌来记住那些人的脸，但是扎根于记忆中的仍然是模糊的画面。

 

 

世界对他来说都朦胧的。就好像被世界所拒绝了一样。

 

 

王耀笑着，眼角却湿润了起来。他看着那对新人在司仪的祝福下继续他们最后的流程，王耀站起了身悄悄地离去了。在关上大门的那一刻，他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却看见男孩与女孩依偎在一起，微笑着看着自己。

 

 

王耀关上了门，然后靠在门板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模糊他们的面容，或许下次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会一无所知地擦肩而过。然后各自分别，各自走入一个人海之中，等待着命运给予的下一次相遇。他知道他这一生还会遇到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人或者令他印象深刻的人，他知道他无法记清他们的面容，但是淡淡地遗忘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只影。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拒绝和他们交流。因为这些平凡的人类是多么的可敬与可爱的。哪怕他会一次一次地忘记他们，难以识别他们的脸，但王耀想，他还是希望与他们一同生活。他希望去认识更多的人，体会更多的人生，给予更多的爱，收获更多的爱。

 

 

这无所谓面容是否清晰，无所谓记忆是否明了，无所谓世界给予国家的警示如何。

 

 

他这样的存在，若是离开了人民，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王耀扯开了脖子上的领带，摸了摸有些烫的额头，他感受到了空气的微凉在给他因为兴奋而燥热起来的身体降温。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向着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