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不是拌面

拱手而别,以期来日。

【耀中心】逍遥半许

原作:APH

其他:耀中心;王耀和年的故事,有捏造;祝养老院的大家新年快乐!


01/

认真说起来,阿年得算是这胡同巷子里的异类,他头发是火一样的红,眼珠子也是火一样的红,性格更是风风火火地像是哪吒那风火轮成了精,成天就没个消停时候。今儿走街串巷明儿游手好闲,好像就没见过他正经上过班去过学,可又偏偏时不时地冒出一两个谁也听不懂的字儿啊词儿来,显得十分有学问。

久而久之,住在胡同弄堂里的爷爷奶奶们就用新学的词儿来形容他,“哦,那个阿年啊,听说是什么自、自由职业啊?总之十分厉害的哟!”

阿年不承认但也不否认,毕竟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而他逍遥懒散惯了的,最讨厌和谁磨磨唧唧的长篇大论——他自己寻思着,这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留下的后遗症来着。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一个算得上是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居然在这胡同里十分吃得开,几乎每一家的老人们说起他脸上就会带笑,哪怕嘴里骂着怎么还不正经点儿过日子,可时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在巷子口站一会儿招呼他。要是自家的孩子和其他不认识的混小子对上个眼神就要问来问去担忧个没完,但一听说是去找阿年哥哥玩耍,立刻就安下心来继续坐在院子里择菜叶子。

这可把阿年烦死了。这群老头老太们真是没个心眼,到底知不知道小爷什么身份啊!

快过年了了,放了假的大孩子小崽子都回到这儿来了,一点都不让人清净。就好比此刻,稍大一点儿的孩子倒是还能安分地坐着,平时那两个家里千娇万宠挂鼻涕的小崽子已经恨不得扒着他的膝盖坐上来了。

阿年咧了咧虎牙,恶声恶气地将人提溜起来放在边上的石头台阶上,“坐好,别动弹。”

一声既出,立马安静。

“阿年哥哥,讲故事啦,再讲讲妖怪的故事吧?”

阿年翻了个白眼,捏了一把小女孩肉嘟嘟的脸蛋,“那叫山海经,你们才是一群小妖怪。”

“都行都行!讲什么都行!”

快到了傍晚放饭的时候了,到时候这些崽子们都得被抓回去吃饭,到时候他就解放了……哦,也不是,张奶奶说今天得去她家吃,等到了除夕那天再放他去王奶奶家吃团圆饭,这些老阿姨们老早一个月前就你一嘴我一语的把他过年这几天的行程都给安排妥当了。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别的理由可以拒绝,要不然话还没说出口就要被这些热心过分的老太太们戳脑门子。

啧。麻烦。

略一回神,又被好几双充满了期待的闪闪发光的眼睛闪了个正着。

他伸手挡了挡,心里想,说故事,小爷还能说什么故事,早就被这群小饕餮小妖怪们掏光了,小爷连那些绿眼睛写的童话故事都说完了。可要是今天不吐点什么出来,这些小豆丁们怕是要不依不饶不得安宁,哎哟哟,这小哭包怎么又眼眶含泪珠子了。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短发,鲜艳晃眼的颜色像是火苗窜了窜似的,余光里忽然瞥见了对面门上新张贴的红春联,脑子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过脑,这话儿就已经秃噜了出来,“给你们讲个……糟老头子的故事吧。”话一出口,顶着这群孩子们陡然闪亮的眼神,他瘪了瘪嘴,只能继续讲那个令他讨厌极了的人。

“那时候我住在山里,一个人自由自在清净得很,突然有一天一个人提着把剑就冲到山上来说要把我这为祸人间的妖孽给就地伏法,好一番撕扯之后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人,原本小爷也懒得搭理他,可没曾想这糟老头子烦人得狠,非得抓着我下山说要补偿,嘿哟小爷用得着他多管闲事……”

 

忘了是几百年前还是几千年前,年独自一人生活在深山里,自由自在逍遥愉快。他不是顺应天地而生,也非万物生灵气运得当而来,他就像个突然蹦出来的石头,无亲无故却有血有肉,在山林间谁也管不着,乐得自在。

后来,在度过了那初生的懵懂期之后,无意间往山林下的人间走了一趟,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诞生于那荒诞滑稽的怪志之中——他生于人类无端的恐惧和对恐惧莫名的遐想,他这才知道原来溪水河流间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是丑陋的,他愉快的歌谣在人类的耳里是凄厉恐怖的,所有人提及他都是厌恶且恨不得消灭他的。

无聊、无耻、无知的人类!自说自话地创造它,畏惧它,又企图臆造出能够置他于死地的弱点来。年对于人间,对于弱小得如同蝼蚁的人类失望透顶,于是转身便又回了无人的山林,打算关上门来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他要活得痛快自在,要活得无拘无束,要这世上谁也制不住他,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原路返回去!

“……哦?”那青年的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却既不温和也不柔软,反倒凛冽刺骨得像是一把冰刀,“小怪物,志气倒是不小,可惜也止步于此了。下辈子,莫要做个吃人的怪物了。”说罢,就提起了抵在年喉间的剑刃,打算就这样挥砍下去就此了结一个罪恶的生命。

年既不躲避也不求饶,被青年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趴在湿湿的泥土上,斜着眼睛破口大骂,“该你这个龟孙!放开小爷我,趁小爷我还没生气之前赶紧松开你的蹄子!小爷我告诉你,就你们这样还没鸡仔大多少的人类小爷才不稀得啃,吃了和你们变得一样愚蠢可笑!呸!狗东西!”

哎哟,吵得王耀耳朵疼,这小怪物还真是嘴巴坏得很。

但是王耀也捕捉到了小怪物嘴里重要的信息,“怎么,难道你这小怪物还是被冤枉的?”

年见自己使了浑身力气也无法从王耀的靴子底下挣脱出来,便也干脆不再挣扎了,他侧脸蹭着泥和草茬子,对着王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哟,就你们人类这核桃大点儿的脑袋也知道冤枉人了吗?”

王耀盯着他的脸,说道:“别翻了,丑得慌。”

哎哟,哎哟,这弱鸡似的人类崽子在对本大爷说什么呢!年整只兽都气得如山一样膨胀起来,纠结的肌肉磊磊鼓起,深色的皮肤下还埋着极其明显的青筋,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样怒气冲冲,脊椎如山龙一样起伏。

王耀斜眼见了,将剑收回了剑鞘,然后戳了戳他的脑袋,“行了,别生气了,待我再去查一下。”

 

……

从人间跑了一趟又回到了深山的王耀瞬间成了一个温和到有点傻的青年,他乐呵呵地跟在年的身后,不厌其烦地对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没想到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哎呀,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哦,想吃点好吃的吗,想喝茶吗?我的手艺可好啦……”

他一边说一边转到另一边,强迫地进入了把脸转过去的年的视线中,继续絮絮叨叨:“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嘛,我也是好久没见过精怪了,曾经的那些……早就不见了,倒是像你这样诞生于人的,还有得一息存在……”

年一听,这可忍不了,张口就是:“呸呸呸!你这傻缺才是诞生于人,少把小爷和那些蠢货相提并论!”他急得从石块上跳下来,爪子下的草屑飘了起来,又随着他气急败坏地落下被压在脚底,“小爷可是自由自在的,谁也别想控制小爷,什么人类,少自作多情了!呸!”

王耀依然坐在大岩石上,托腮看着落在地上的庞然大物,眨了眨眼睛道:“我倒也不算是诞生于人的,不过也息息相关来着。哎你别着急啊,虽说不太一样,这现如今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心情啦。”

年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王耀笑了笑,“你活了多久啊?”

年的眼珠子还朝上呢,“几百年吧,咋地,关你屁事啦?”

王耀‘哦’了一声,将贴着腮帮子的手掌放到了盘着的腿上,腰板也直了起来,面上的神情突然慈祥了起来,“原来还是个小崽子,哎,怪不得年轻气盛。”

年气得差点没又炸起来,他要是用力跺跺脚,这座山都得抖一抖,到时候山下的人类又得编排他了,这么一想,年又十分憋屈地原地一屁股坐下,扭过头去不理人了。

王耀现在完全不觉得他这样既没礼貌又凶恶了,带着恐怕旁人无法理解的耐心,慢慢地说道:“你说你,都活了几百年了,还是龟缩在这么一小片山头上,对这世间万物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解,抱着个‘自由自在逍遥快活’无聊地活了几百年,也不反省一下?”

小爷才没有什么要反省的呢,虽然是无聊了点,但那又怎么样,和命短的人类不一样,小爷有的是时间去找自己想做什么!

王耀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情,又笑着指了指他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几百年过去了,人间成了什么样子?”

年趴在了地上,奇形怪状的耳朵闭起来,态度极其消极,“我对短命鬼的生活才没有兴趣。”

但是王耀是谁,他若是想要装作看不懂脸色的时候,那就是非要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的。他从岩石上轻巧地跳下来,绕着年那颗巨大的脑袋走了两圈,捏了捏下巴上的皮,啧啧道:“但是你这样子可不行,小怪物,变个人看看?”

年:?我去你大爷的!

 

 

02/

 

山下的镇子里一片红火,张灯结彩仿佛全城都在庆祝着什么好日子,年的嘴巴简直要撇到耳根后头去,和一脸笑容的王耀截然不同。

“哟,这不是前两个月来的王先生吗?您这是找着人了?”一个穿着朴素,大约三十多岁的干练女子擦了擦围在裙子上的麻布兜儿,热情地招呼道:“怎么在这个时候走在街上呢?今儿可是大团圆的日子,该归家去和家人好好聚聚的。”

王耀站在红灯笼的橘红色灯光下,温柔的光线晕染着他细致的眉眼,琥珀色的瞳仁里流转过浅金色的光,他温声道:“某四海为家惯了的,凡善念淳淳者皆为某亲友,在哪儿都是团圆。”他说话时眼睫微垂,唇角含笑,明明是张笑脸却叫那女子看了无端生出怜惜之心。

“若是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到小妇人的家中来过年吧,当日我家那调皮捣蛋的还多亏了先生的教导,先生也算是小子的一日之师,就让小妇人款待先生和先生的朋友吧。”

王耀眉目间流露出歉意与淡淡的羞涩,“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全程跟在后头的年:“……你这是什么妖怪!你有病吧!你是谁啊!”

王耀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睛。

两人跟在那妇人后的时候还推推搡搡的说着悄悄话。

王耀说:“还要你这人形长得还算俊俏,真是看不出来,明明原型是个丑八怪。”

年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小爷那么威武霸气!”

王耀叹气:“就是你这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我得想想法子该怎么替你瞒过去。”

年不屑一顾:“小爷这火一样的颜色蠢货才不懂!”

王耀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你这是矫枉过正。”人类编了个年兽怕红的弱点,这家伙虽表面不在意,但实际上偏偏就要把自己弄得一身红来抗议。

 

……

到了妇人的家,她的丈夫已经开了伙,和两个孩子坐在了桌边等待母亲。这一家人是在集市上摆摊的,卖的是馄饨,皮薄馅多汁水丰富,王耀来捉年兽的第一天就吃过了,赞不绝口。于是心情极佳的他还顺路捉住了一个人贩子,将人压到了官府并护着孩子回到了摊主父母的身边,那妇人几乎要哭着给他跪下。

王耀将这一家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王某正巧还无落脚处,若您二位真心要谢,不如就容许王某叨扰一日吧。”

于是也就又了小妇人口中那一日之师的故事,其实也就是教了几个大字,在屋外的土地上写了又抹的老办法。

年冷笑了一下:“原来你惯会蹭吃蹭喝的。”

王耀笑而不语。妇人的丈夫将家中自己酿窖的酒给两人满上,黝黑的脸上浮着热情的笑容,“王先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我和内子都是个粗人,遇到了那种杀千刀的事真是乱了神,半点办法都没有。”

王耀就着那磕了一个角的酒碗一仰而尽,“谢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今日就不提了,莫要浪费了这一桌的好酒好菜。”

于是那男人才坐了下来。

妇人也笑着看着他们,突然目光一转,看向了这桌上唯一的生面孔——且还是不那么寻常的生面孔,“这位先生,该怎么称呼呢?”

年听了就想翻个白眼,小爷就是你们今天人人都想打跑的那个年兽。

但王耀不给他语出惊人的机会,接了话头道:“您叫他阿年就行,是个孤儿,算是王某的半个好友。”

妇人掩唇笑了,“人家可不知道一个半个的,但既然是王先生的好友,那必然是个了不起的。”

阿年托腮,视线落在一边角落里的破灯笼上,心里淡漠地想着:若是这女人看了他的原型,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年兽’,现在恐怕就不是这么一个表情了吧。

人类惊惧的眼神,最是丑恶。

王耀的目光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口道:“我的这位好友有些不太寻常,您也见到了,他啊就是个混蛋性子,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小身患奇病……”

在座的几个真真正正的人类看了一眼年的红发红眸,了然地点头,目中显出了怜悯。

“所以就独自生活在山林中,从不外出见人,也没个亲朋好友。今天,怕是他这人第一次和陌生人同桌而食吧。”

年沉默不语。

这人说的什么屁话,真是会编故事,是想让人类同情小爷吗?同情?小爷?小爷打个盹这几个人类就早埋进黄土地里去,连个同类都打不过只能着急吵闹的窝囊废,也配同情小爷?

“可怜的孩子。”妇人的目光瞬间从看向恩人之友变成了看向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没少吃苦吧,往后就到婶子这里来,虽然咱们家也是穷苦人家,但是也不愁吃不愁穿的。”

还没等年拒绝,王耀便一口应下了。

 

……

怎么可能呢。

年以为王耀只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留在了这个,缠着年一同住在山林中,时不时的下山赶集去,给镇子里的孩子们当了启蒙先生——他和年成了这方圆十里的大恩人,大名人。

之后的每一次过年团圆时,他都拉扯着不甘不愿的年到妇人的家中去吃一顿团圆饭,他们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恭敬,到后来的熟稔,就连那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不少,跟在年的屁股后面问东问西。那两个孩子,似乎格外地喜欢脾气暴躁却爽快的阿年,常常下课之后偷跑到山林去找阿年一起山间冒险。

阿年一边恶狠狠地给这两个小崽子削木头做弹弓,一边听门口的几个下了工正休息的男人骂当今这世道,从满脑子肥脂的县官骂到高高在上的京官,许是因为只有自己人因而言辞放肆了也许,但到底有些话是不敢说的,于是只能啐了地一声,骂了一句:“真是倒了霉才生在这破地方,鬼世道!”

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回头去看正在和妇人学习怎么做腌菜的王耀。这个面容清俊的男人此时毫不顾及形象,挽起了袖口抓着湿哒哒的野菜在揉搓,他似乎看见了年的视线,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抿唇笑了一下,就好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一无所知。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这么长时间下来,年也知道了王耀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虽说他是不太理解什么国啊民啊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是王耀也不介意他的一知半解,只笼统道:“你就当我是你脚下的土地便是。”

“那只要这片大地还在,你就不会消失吗?”

他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笑道:“并非如此。”

“当我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时,就会消失。”

年不懂,“你就是一块地,谁能恨你讨厌你?”又不像我,天生就是为了被讨厌才诞生出来的怪物。

可是王耀依然摇头,“可是阿年,你并没有被讨厌,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孩子们喜欢你,镇上的人也喜欢你,只要你真诚待人,你就能和人类相处,便能生存。虽说这世上一定会有些愚昧无知者,他们的目光只能停留在方寸之间,他们的大脑只装得下自身得失,他们渺小如蝼蚁转瞬即逝,你还来不及怨,他们就消失了。”

“阿年,你会活得很久,和我一样。倘若长命者只能孤身一人,那长命才是诅咒。”

“即便被误会或恶言相向,你也要和人类待到一处吗?”年不能理解,“你强大,和人类不一样,哪怕你什么都不做都在庇佑着他们,你把他们当成你自己的孩子,却还有被一无所知的人指责。你直面人类才会痛苦,为什么不干脆躲远一点?”

王耀伸了个懒腰,对着蔚蓝色的天空与棉絮一般的云彩,沉默了几秒之后说道:“阿年,仇恨是无法长久的,千万年之后倘若我还能屹立于此,那必然是因为有谁爱着我。”

年怔怔地站在他的对面,迟迟无法言语。

突然王耀笑了一下瞥过来,“而且,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呀。”

阿年说:“滚蛋糟老头子!”

 

 

 

03/

 

“然后呢?”

等不及想要知道结局的孩子们趴在他的膝头。

阿年从回忆中回神,然后将那爱哭鬼提溜起来放在腿上,冷哼道:“没啦,还能有什么?那老不死的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他说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京城里还有人在不停催他回去,所以留下一封信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之后的第二年,当地那个恶县官就被罢了官,提拔上来的新官是当地供出来的举人老爷,正直且受人爱戴。那馄饨摊的老板与老板娘也一直想念着他,可惜那个心狠的糟老头子竟然真的就没再回来过。”

“其实那两个人类不知道,那老头子不是不愿意回来,而是不能回来,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过了几十年却还是青年模样,所以只能躲着不回来,那个胆小鬼,最后只在那妇人成了老妇人,奄奄一息眼睛也瞎了的时候,才站在他曾经腌菜的门口看了那朽木似的老人一眼。”

“行了,故事讲完了。”阿年不耐烦地拍了拍他们每个人的脑袋,目光落在了他们身后,出门来找人的家长身上,“小怪物们该回家吃饭了。”

 

……

夕阳如火烧,确实墨夜之前的最后一点火苗,那奄奄一息的炙热偏要在被熄灭之前迸发出全部的热量。阿年独自坐在巷口的小板凳上,靠着掉了漆斑驳的墙面上。

其实那时候他真的是烦不胜烦,也不能理解王耀非要将他与人类扯上关系的意义,直到那妇人临死前睁着早已经看不清的眼睛望向了窗口。

她声线颤抖且苍老:“是阿年吗?”

“阿年……回来了吗?”

“阿年……快走吧……别再回来了,要小心……”

站在门口的王耀看了蹲在窗口的我一眼,然后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那女人早就知道我不是人类的事情了,虽然小爷我也并没有想要遮掩过,小爷我坦坦荡荡,也不惧怕蝼蚁般的人类能对我做什么,所以我着实不理解这人类和她的丈夫为什么突然疏远我,让我离开这里,让他们的孩子不要再缠着我。

走就走吧,小爷才不是还没断奶的崽子,还怕自己一个人活不了么?

我回山林间打了个盹,然后再下山时,她就快死了,那两个猴子似的小孩长大成人,成为了可靠的大人,却又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头哭。

他们已经记不得什么阿年了。只以为是母亲说的浑话。

多么,多么脆弱又无聊的人类啊。

他望着长长的巷子,里面传来了各家的喧闹与热闹,然后张奶奶突然握着铲子跑出来,指着他说道:“哎哟你这臭小子,还等着老婆子请你去吃饭吗?”

对门的王奶奶立刻跑出来嘲笑,“定是你做的太难吃!”

阿年挠了挠脑袋,顶着一头凌乱的红发,无奈地听着两人热热闹闹的拌嘴。

哎,行吧。他这次就不打瞌睡了。

 

……

“这里好热闹啊。”从余晖的尾巴里走来一个青年,他似乎带来了璀璨的星光,“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啊。”

“哦哟!哪里来的小伙子,看着好精神啊,你认识我们阿年啊?”两位奶奶就喜欢精神气足的小伙子,立刻停下了争吵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句地说道:“多大啦?认识我们阿年多久啦?哎哟一看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像阿年非要把头发染成红的, 和只大公鸡似的!”

阿年:“嘿!”他气得倒吸一口冷气。

青年笑着,又不漏痕迹地打断了他,“我叫王耀,两位奶奶好。我和阿年是多年的好友了,这次就是来找他一起过年的。”

王奶奶立刻上前出挽住了王耀的手,对张奶奶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道:“这小子我带回家去啦,今儿就在奶奶这里吃啊,奶奶炖鸡汤的手艺可是整条南街的第一咧。”

“那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一滴不剩。”王耀笑着说道。

张奶奶恨恨地拍了下腿:“哦哟,叫你这老婆子抢先了,哼。”说完掉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又回头喊阿年,“阿年,一会儿记得过来啊!”

 

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人。

“……这一定是个噩梦。”

王耀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下眼睛,“我听见有人在想念我。”

“小爷没有,该你这个龟孙!”

“哈哈哈!”

 

夕阳西下,月上枝头,又是一年新春,短暂的相聚与长久的别离总是人生的主基调,可是只要想着还有下一年,就总还有盼头吧。

人类啊,善待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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