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寻我归。【耀燕/短篇练笔】
【燕子视角】
如果有人问燕子为什么喜欢王耀，她可能会有些苦恼地歪着脑袋，微微蹙着眉，白净的脸上满满地写着为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会状似恍然大悟一样地用手指点点脸颊，笑着说：“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吧。”
然后在王耀不满的抗议声中捂着嘴笑。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燕子。
那时候的燕子，喜欢穿有着宽大衣摆的长袍，喜欢束单螺发髻让王耀给她挑选簪子，喜欢阳光温暖空气微凉的日子，喜欢斜倚在王耀的膝头，看着他处理各种各样的政务。
那时候的燕子，比起外头那些形形色色新鲜而刺激的世界，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坐着。坐在花园中央的那个红亭子里，然后看着路过的弟弟妹妹们，看着王耀。
所有见过燕子和王耀的人都会惊叹于他们的容貌。不仅仅是因为精致到不真实的五官，更是由于他们二人的双生之相。用“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的形容都无法描述的感觉，从表面到灵魂的契合度让他们两人几乎形如一人。
但是燕子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当她和王耀并肩坐在池塘边上的时候，从平静的水面中，燕子会悄悄地打量着王耀。
她觉得王耀，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无论是他身着金色华服还是皮革铁甲，无论他是散下三千青丝还是一束玉冠，无论是他特意摆出来的神情还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每当燕子观察地愈是仔细，她便愈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片洪荒宇宙中孕育出了两个人，即使他们几乎一模一样，但归根究底，他们还是不同的。
“大姐，为什么总是盯着大哥看啊？”
当弟弟妹妹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白地问的时候，燕子望见了那双与她相似的，并且氤氲着期待神色的双眸。
她说：“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啊。”
于是燕子看到了，那双眼中一瞬而过的暗淡。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彼时正是天地动荡之时。
在荒芜的草原当中，有一座已然落魄的废墟，原本应挂着宫铃向上翘起的屋檐深深地扎入潮湿的泥土里。铃铛还系在上面，沾了些草灰，静静地躺在大地上。
燕子抱着伤痕累累的王耀，一如抱着伤痕累累的自己。
她伸出手指，扶上了王耀的一侧脸颊。
“三七草……这里不长呢……”
她紧紧抱住了怀中那个呼吸渐微的少年，将脸颊贴在他散乱脏污的发上，她的双手拥得那么紧，甚至能感受到少年从头皮中传来的动脉搏动。
燕子感受到了指腹上灼烫湿润的凹痕，像是丑陋的蜈蚣那样交缠扭曲在一起。
“怎……么办？我……不是最好看的人了……”
少年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在细细流动的空气中几乎低得听不见。
直至天际退去如火一般的赤红染上了墨黑。
星辰日月都已晦暗。
直至少年微微阖起的双目中不带任何神采。
“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呢。”
“耀，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好看的人哦。”
风渐起，那些枯黄的杂草微微起伏，宛如草浪由近及远蔓延至天际。不远处躺在泥土上的铃铛在风中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与风相击，也像是夜晚的铃音。
王耀和燕子。
衣衫褴褛的王耀和盛服华章的燕子。
面目全非的王耀和容颜依旧的燕子。
在一片孤寂中，从遥远的地方渐渐传来了一曲歌谣，一如入夜时慈母在幼儿耳边轻轻哼唱着的，早已不知起源却确实流传已久的民间小调。
燕子启唇，亦若有若无地哼着。
断断续续的气音在寥寂的大地上，格外刺耳。
待红日再升，待少年复醒，天地或许依旧如坠地狱，或许，已然重生。
待你容颜如初，莫忘寻我归。
【王耀视角】
有人说，当世界跨过一个世纪的时候，会有洪亮的钟声透过苍穹传达至整个大地。
王耀是不信的。
或者说，王耀是不屑一顾的。
当表面上的一切硝烟与杀机都已看似尘埃落定时，似乎昨日还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日便能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维持着暂时的和平。
那张白色的纸能够结束一场战争，只要签上姓名，除了仇恨，一切都能够结束了。
世界需要调息，需要清新的，不含任何硝烟味道的空气，需要没有没焦灼至死的草地，需要能够遮风避雨的房屋，需要可以长出养活亿万人民的粮食的土地。
世界需要和平。
于是世界就似乎真的和平了，在某一个十分寻常的，普通的日子里。没有跨世纪，更没有那所谓的震彻天地的洪亮钟声。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一如那日，当他从初生的柔和阳光中清醒的时候，出奇的安静。
所有的伤痛都不见了，没有那种几乎入侵了每一寸骨头刺痛感，没有翻皮绽肉露骨的疼痛感，甚至没有因长时间面对震耳的枪炮声而混乱的耳鸣感。
王耀摸了摸脸。
泥土或者硝烟的微粒在脸上摩擦，有点痒。
身后有人悄悄来临。
“很快就能够结束的。这场浩劫。”
【待你容颜如初，莫忘寻我归。】
天已经完全亮了，天的尽头正缓缓地飘来几朵白色的云。
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黑色的影子，逆着光，看不大真切。只是他们一字排开，步履匆匆，即便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依然能够感受到因为血脉相连而独有的触动。
王耀抹去了脸颊上的灰尘微粒。
也抹去了湿濡的印子。
“我记得我叫王春燕。”
少女窝在被子里，下巴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是不是叫王耀？”
然后，王耀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醒来之后的燕子就像是回到了人类的少年时代一样。
和记忆中，还稚嫩的燕子一模一样。
就好像时间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有过流逝的痕迹，她独自一个人在时间的黑洞中，而其他人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变了。
“燕子，我已经和曾经不一样了。”
没关系，就算你驻步不前，我会走在你的前面，然后永远不会收回对你伸出的手。
害怕么，寂寞么，恐惧么，迷茫么。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手心与我的手心相贴。剩下的，都让我来就好。
让我来握紧，然后，带着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