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不是拌面

拱手而别,以期来日。

我似何人【敦煌现代篇】

我似何人【现代篇】

原作:APH
西皮:无
字数:7000+
其他:敦煌现代篇。

一/

一个急刹车将王耀从昏昏欲睡的混沌中拉回来。他揉了揉眼睛,迷蒙着一双眼向驾驶座,语音中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粘稠,“怎么了?”
燕子利落地打方向盘靠边,开门下车,几步绕到吉普车后备箱将三角警示牌取出来,远远放好了后小步跑回来,手臂撑在副驾的车上框那儿,摘下墨镜抬抬下巴,“我听发动机声音不太对,你下来散会步,我检查一下。”
王耀揉揉鼻根,嘟囔道:“还是我来吧?你之前不是没开过吉普车么?”
“不行。”燕子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指扫了扫王耀的下巴,然后打开车门将挂在手指上的墨镜挂在他衣领,“我的小老公,不能给你看。”王耀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你快点正常点,我受不了了。”
燕子咧着一口白牙嘻嘻地笑。

王耀从车上下来后,先是被远处边际线那儿的沙漠返过来的光晃了晃眼,他问:“还有多久到?”燕子甩上了门后回他:“快了,大概也就半个多小时。”
其实说是散步,也真没什么可以散的,两眼望去都是连绵的沙漠,像是凝固的金色海浪,定格在一个平凡却又壮阔的时刻。王耀想了想,上半身探进了副驾够了一瓶矿泉水,交代了燕子一声就往215国道一侧的沙漠那走去。燕子拎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工具箱打开了车盖细细检查,从沙丘后吹来的风拂过她绑在腰上的赛车服外套,她就穿着件黑色工装背心,活脱脱一个机车手的模样。听见了王耀说想去沙漠里走走,晃着摆手的手腕顿了顿,她扭头看了眼王耀的背影,又看了看他面前的漠海,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胸口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属于她的,来自于宛若双生的另一人,这个正在沙漠上行走的男人。
她只能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闷头做她自己的事情。

王耀向着那个背着光的沙丘走去,路上偶有枯黄色的干草和泥沙,像是被蚕食的绿洲的尸骸。他走得有些吃力,也许是因为时候尚早,沙漠的温度还没有像是熔炉一样蒸腾起来,带着些许的伴随着微风的凉意。因为光被挡在了另一侧,阴影里的沙砾是灰色的暗沉的,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一会儿脚掌陷进去一些,一会儿又能踩在硬块上,等他终于绕过了山丘,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属于沙漠的燥意洒在王耀的身上。
他不禁伸出单手去遮挡,光从指缝中透出来拉扯成线条,落在他的眼皮上,明明已经闭上了眼眼前仍然是橙黄的一片。耳边隐隐传来些金戈铁马的摩擦声,仅仅是暴露在了阳光下的那么几秒就开始刺痛的眼皮也闪过些许暗红色的残旗……
“喂。”
身后一声轻轻的呼唤。燕子单手插着腰,裸露的臂膀沁出些汗,脸上也染了几道灰色的尘痕,活像个校园大佬。她也没说别的,单手敲了敲胸口,“住脑,我胸口难受了。”
“好。”王耀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走了。”燕子上前一步将挂在他领口的墨镜取了下来,戴回了脸上,“不要对着太阳,小时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啊小朋友?跟着妈妈出来工作要听话哦?”
王耀耸肩,并不想搭理她偶尔犯起的戏瘾。

再之后的路途就非常顺利,进入了敦煌市后燕子甩给了王耀一个钱包,像是一个独立自强的单亲妈妈一样语重心长地交代道:“钱和卡都在这里,你好好玩随便花,妈妈去工作了,你不要乱跑,天黑之前回到车车旁边等妈妈,可以吗?听明白了吗?听明白的话可以说一声‘好哒’吗?”
“……”
“嗯?”
“好……哒。”
燕子欣慰地点点头,拎起一个纸袋子找地方换衣服去了,她这次来是找敦煌旅游局商谈些项目的,王耀只是她在收拾行李随口问要不要一起时顺带捎过来的。目送了燕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王耀轻轻抛着少女系的钱夹,叹着气想: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二/

第一天,王耀带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入住了莫高宾馆,在前台办理了入住后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前台小姐带着甜美的微笑,说道:“沙洲市场就在附近,可以去附近游玩哦,祝您旅途愉快。”王耀愣了一下,然后也微笑点头算作回应,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便在宾馆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王耀一开车门坐进去,司机便一脸笑容灿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王耀一眼,“哟,俊小伙,要去哪里呀?”王耀心里转过几个地点,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主意,司机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他的为难,居然也不追问,而是调了调后视镜,嘴里不停念叨起来,“要不去莫高窟?莫高窟近一些,现在旅游淡季也没啥人,哎哟不是我说,我拉过好多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啧啧,我都能算半个导游知道不?”
说着,司机就打了方向盘,一边问道:“怎么样?行不行?哦对了,我姓何,你要是在这里几天需要用车也可以联系我啊哈哈。”
王耀听得觉得颇有意思,便也应承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司机师傅笑嘻嘻的,眼角的褶子都皱在一道儿,看起来颇为讨喜,然后便像是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我和你说啊小伙子,我们敦煌吧虽然不像北上广那么发达,但也是很好看的哩!对了,你怎么来的啊?有没有走国道啊?看没看见旁边的沙漠?我和你说,我以前啊接过一个长途单,就走215国道,是个肌肉鼓鼓的壮小伙……”师傅说着还特意举起一只手臂弯了弯作出健美先生的动作来,“然后哇,他非要我停一会儿车,哎哟加钱都要我停。完了后自己带了瓶水就说想去沙漠里面走走,拦都拦不住,那只能去就去呗。”
去沙漠里面走走,王耀的心弦似是被触动了一下。
司机师傅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结果走了不到半天,一个那么高的壮小伙捏着个空瓶子蔫儿了似的回来,喏,趴在后座那儿好半天才缓过来。”师傅抬抬下巴示意了一番,“缓过来后啊,我就问他看到啥了那么稀奇?那壮小伙说,要说看见啥吧就是沙子,好像也没啥,哦,也有黄色的草根,哦,也有细细瘦瘦的灌木,也有金色的太阳,比他在那些发达城市里看见的太阳耀眼夺目多了。”
“真好看。”司机师傅的语气里似是带上了些许自豪和炫耀,“那小伙子说,‘真好看’。晓得不?”
王耀点头,“知道。”
说不出哪里好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无聊,但是就像是遇到大自然会有本能敬畏的平凡人一样,看到那些仿佛静止了千年的沙浪,想起了曾经孕育于其上的文明,和与时光相隔的音容模糊的先人,总是不由唏嘘地说,真好看啊。

目的地到了,王耀付钱下车后绕到了驾驶座那一边,颇有些郑重地再一次道了谢,司机随意摆了摆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了句要车找我啊就打了方向盘离开了。

三/

在甘肃省河西走廊西端,沿着丝绸之路往敦煌市方向走25公里,远远望见1600米崖壁上布满了洞窟,这就是敦煌莫高窟。王耀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游览路线,随性跟着人群向前走,一眼就望见站在人群中心的导游,穿得非常朴素,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挥着手里的小旗帜,站在一尊形式观音石像前。
“莫高窟是敦煌的象征与瑰宝,距今已经有了1600多年的历史,始建于十六国时期……”导游的声音清脆嘹亮,人群中原本窃窃的私语也逐渐平静,更加衬得导游话语清晰饱含情感,“公元366年,僧人乐尊路经于此,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一个洞窟。随后历经北魏、隋、唐、北宋、西夏不断扩大修建,自元代以后莫高窟又渐渐衰败直至被废弃。莫高窟第17号洞窟一直被中国人视为耻辱之地,这个洞穴虽小却被称为藏经洞,在西夏时期为了躲避战乱保护文献资料,僧侣们将上万经卷掩藏于此,直至1900年被一个住持在莫高窟的道士发现,此道士名为王园箓。此后英国探险者斯坦因来到此地,巧言令色用四锭马蹄银诱骗王道士,换走了大部分经书,至今仍然保存在大英博物馆内……”

紧接着,导游便开始带着众人在洞窟中缓缓游览,遇到一处壁画就停下来细细地讲,碰见一座浮雕就带着众人细细鉴赏。有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家长制止,几次过后失去了耐心挣脱了家长桎梏在他肩膀上的手就想乱跑,导游急忙拦住了他,问道:“小朋友想看什么呀?”
“反正不想看这个,不好看。”家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导游却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摇了摇小孩子的肩膀,带着点儿诱哄的意思道:“那,姐姐等会儿带你去看孙悟空的原型好不好?”
小男孩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不过片刻,游览完这一个洞窟的众人随着导游来到另一处洞窟。导游先是站停在一处,说道:“在莫高窟,如果大家仔细在壁画上寻找,能找到许多故事的‘原型’或者说是相似故事,现在在我身后的这处呢,在这一块地方,”导游举着手臂划了一块范围,“就是唐僧和孙悟空的原型,这个长相似猴的人就是石磐陀,因为他是胡人,所以毛发比较浓密,看着和毛猴一般。”
众人带着善意地笑了出来。
导游也笑笑,接着道:“他曾经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经过唐僧的教化终于迷途知返,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弟子,并且帮助唐僧成功躲过了官府的通缉穿越荒漠,这些在《大唐西域记》中皆有记载。”
方才闹腾了一会儿的小男孩皱皱鼻子,“我不喜欢这个孙悟空,他都不会大闹天宫吗?”
导游温柔地回应:“不喜欢也没关系,你也可以有自己心里的孙悟空,但知道多一点故事总是没有坏处的对不对?”言毕,导游拍了拍手,提声对众人道,“不如大家一起在找找有没有别的你们请说过的故事人物原型在壁画上呢?”
众人显得颇有趣味,缓缓四散开了。

这便显得站在原地不动的王耀有些突兀了,导游看见了他,靠近过来问:“怎么了先生?”又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块发白剥落的壁画上,似是有些了悟,“这些都是那段时间留下的伤疤。”

王耀自然知道导游所说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时候,当英国人斯坦因和法国人伯希几乎将文献搬空以后,莫高窟又来了一位美国人华尔纳。被搬空的洞穴并没有遏制住他贪婪的强盗之心,在恶意与狂妄的驱使之下,他作出了一个让莫高窟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惊人之举——他将大量的雕像和壁画切割下来偷运回国。如今人们在莫高窟看到的都是清朝和民国时期修复的,但是近代工艺与古代壁画风格之间的冲突,看起来牵强附会格格不入。1920至1921年间,数百名由于苏联十月革命中失败后逃窜出国的沙俄白土匪,越过边界,从新疆逃到此处被拘留后又被安置在了莫高窟长达半年。壁画上乌黑的油烟污渍与随意涂抹的笔画便是他们心中愤恨不甘的证据。
再栩栩如生的壁画也不会说话,再端方虔诚的佛像也不会显灵,它们只能无言地、艰难地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摧毁。

四/

“那个道士。”王耀开口道,顿了片刻,“你是怎么看待的呢?”
导游略微默了默,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想了一会儿歪着脑袋,一字一句地,像是一边组织着措辞一边说道:“这些不是我导游词上的东西啊,不过我也确实看到过另一个说法,说是王园禄在倒卖文献资料前曾数次联系过当地政府,却始终没有回应,索性就……”

他本是祖籍湖北麻城县的人,出生于陕西,家乡年年灾荒,他抹了把脸恨恨地想:那就出去吧。于是便担着生活的苦外出谋生,到了酒泉之后,遇到个老道士,问他:“来么?”他想,还能怎么糟糕呢,去就去吧,于是便入道修行起来。后来,他心绪稍平之后云游敦煌,磨破了草鞋子登三危山,一眼晃去看到数个荒凉的洞穴,他气喘吁吁地走进去想要卸下简单的背囊休息一番,抬眼便是圣境。他丢下了手上的行囊,缓步向前,站在洞穴的中心,视线在壁画上一层一层抹过去。
他在短暂的失声后,恍恍然道:“西方极乐世界,乃在斯乎!”
从那日起,他拍拍衣摆的泥灰,拍拍肩膀的尘土,仿佛开始了另一种新生。他站在洞窟口朝外头的朝阳看去时,心想:这便是天意吧!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让一个落魄道士发现了佛教圣地。他本是可以收拾行囊等天际破晓便离开此地的,可是然后呢?他不由得有些忧心地想着,然后呢?让这些画儿和像儿继续被丢弃在这里?荒凉凄惨地度过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的时光。
他留了下来,四处奔波,苦口劝募,省吃俭用,花了两年的时间清理洞窟的积沙。突然,他小心翼翼地从壁上小洞中望进去,望见了唐经万卷。
“我徒步走了五十里找那县令严泽,那人随便挥挥手就打发了我。”姓王的道士依然是一身脏灰的道服,帽子也软趴趴,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他脸上的笑容嘲讽又冷然,“又找了新知县,他说‘挺好挺好,就地保存’,然后顺了几卷经书就走了,我不甘心啊,我傻啊,我又走了八百里地,冒着狼吃匪抢的危险找到了时任安肃兵备道的道台廷栋,那人说,‘这字儿,不如我。’”
“不如我?不如我……不如我!哈哈哈……”说着,他便捂着肚子敞开来笑,笑得眉不见眼的,眼角都快泛起泪花,一边笑一边拍打着自己的驱赶,宛如在狂风中不受控地抖动的枝干。
“那就卖了吧,都卖了,我藏了一点儿,谁也不告诉,也许是我不该发现它们的,那就留那一点儿保佑永远不被人发现吧。那外国佬看着还算心诚,大批的被官府趁着搬运时候抢了去,那就把剩下的那些卖给这个外国佬吧。我怕了,怕极了,不敢咯。”
这个穿着有些破烂的道士看着疯疯癫癫的,像是站在一处荒诞剧目的灯光中央,没有观众也没有群演,他一个人敬请澎湃地高喊:“我一个道士,什么也不懂,那些经书不如化成水给人喝了治病喏!”

然后灯光渐渐灭了,他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他茫然地望着四周,什么也没有,怔愣了许久,才忽然笑了。于是他转身,走进了黑暗里,谢幕了。等光再度亮起时,便是一座圆寂塔。一个道士,葬进了圆寂塔里,若是被他自己知道了,怕是又要笑到失声了吧。

从回忆里走出,王耀像是独坐在角落里的孤独鉴赏家,看完了一整出的剧目,然后独自向着亮光的出口走去,门外,便是导游略显不解的面孔。
“我找到啦!是不是这个!五色鹿五色鹿!”去找了一圈儿的孩子兴冲冲地回来了。

后来王耀又联系了何师傅,在宾馆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等到了兴冲冲而来的司机,王耀开车上门,随着师傅热情的安排一路游览了雅丹、玉门关、汉长城和西千佛洞。在鸣沙山月牙泉的时候,他还兴之所至骑了骆驼。租了防沙鞋,买了个黑色口罩,王耀坐着的那头骆驼站起来的时候,他恍惚间觉得熟悉极了。
替他牵骆驼的男人在前方缓缓地走着。
走完了一圈,王耀似乎还在发着愣,男人提高了音调叫了一声,“先生?”然后带着善意笑了笑,“之前没看过沙漠吧?”王耀没有回应,从趴下的骆驼身上翻身下来,男人收起了牵绳,在手掌上绕了好几圈,似是随口闲聊般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到这儿来的啊?挺远的吧?”
这话钻进了王耀耳朵里,他轻轻点了点头,轻轻说道:“我记得有人想来这看看,就来了。”

王耀不知为何,前段时间经常做梦,梦里就是大片大片的沙漠,望不到尽头却望得着残阳。耳边偶尔也会有些摩挲的细碎的声音,像是谁在夜里于沙漠上行走。他想不清原因,但总觉得有什么在催促着他赶快动身,所以在燕子说要不要一起来敦煌的时候,他答应了,那一刻浑身轻松,多日夜梦缠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松快从心里出啦。
在路上,他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病恹恹地靠在床边的女子,她望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瞧他的眼睛,眼眸含着水光;然后又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军士,跪倒在华贵的大殿之上,哭得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又或者是黑暗的屋角的窃窃私语,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不要怕,不要怕。

于是我来了。他默念。

五/

最后一日的中午,王耀前往宾馆的餐厅,在前台极力的推荐下尝了当地特色排骨蒸疙瘩,味道鲜美。饭后还有许多水果,葡萄被洗得干干净净,圆圆润润地挤在剔透的水果盘里。西瓜的瓤也是红艳艳的,甜美无比。路过宾馆里的纪念品商店时,还被那儿的服务员极力安利了一顿夜光杯,王耀默不作声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也十分好说话地掏钱买了下来。夜光杯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好看,绿中带着黑色的纹路,但是会透光,薄弱地透一点点,看着也是有些好笑。王耀万事皆毕后,带着行李下了楼,等在了大门口那儿。
一辆吉普停在王耀面前,车窗降下,燕子一只胳膊搭在上头,摘下墨镜对着王耀笑,“怎么样啊宝宝玩得开心吗有没有想妈妈啊?”
“我的礼物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出去玩要带礼物给我的啊?”
王耀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杯子,手腕灵巧地使力抛进了车窗里,被燕子一把接住。她高高举起夜光杯,对着阳光看,瞧了好一会儿,似是十分满意地收回了袋子里。
“表扬你。”然后哒的一声轻响,车门锁开了。
王耀朝她翻白眼,然后绕过去坐进副驾座里去。坐进去之后才发现,燕子又将职业装换下来装进袋子里扔在后座上,一身机车少女的装扮,嘴里还要口花花占他便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燕子混不在意,打了方向盘就朝着来时的路而去,不过一会儿便驶上了国道,王耀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燕子瞥来一眼,说道:“怎么?要不要再下去看看?这回咱自驾回去,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看。哦对了,我还买了一箱矿泉水和帐篷,你要愿意过夜也可以啊?”
王耀想了想,看着窗外的沙海浮沉,他笑了笑,摇头,“算了。”
燕子又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前方宽敞的道路上,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那梦呢?这几天还做梦么?”
王耀微愣,“原来你知道了?”
燕子笑嘻嘻地,“你是不是傻,你能有什么瞒过我的呢?你一胡思乱想,我就心慌,慌得想把你抡起来甩。”“……你什么时候才能换个风格,我不太习惯。”“不好看吗?”燕子挑了挑眉毛,“活力美少女不是更会让人高兴吗?我的良苦用心你还不明白哦?”
活力美少女。王耀选择闭嘴。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引来驾驶座上的一声冷哼。

“不做了。”他低沉着嗓音,突然回道,“昨天结束了最后一个行程,夜里睡得很好,没有梦,什么也没有。”
“那就好。”
“是啊。”王耀微微叹气,“我总觉得这一趟不会是白来的,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真的是注定的吧。就算是换一个心安,在这片大漠上,再会一会黄沙白骨的故人。”

或许是时光久远,掩埋了断垣残壁,泯灭了孤军残兵,所以总是说,没有什么是时光无法战胜的。可是灵魂啊,或许真就是不灭的吧,它们可以沉寂好几个世纪,在突然的某一天,偶然又必然地席卷入梦来。这是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曾经居住战斗过的人民给予他的微弱的暗示。他永远也无法言说其原因,但总是竭力去返以回应。

人越行越远,将敦煌留在此处,王耀从后视镜里看去,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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