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不是拌面

拱手而别,以期来日。

拂晓将至

【拂晓将至】

 原作:APH;APH衍生游戏黑塔鬼

cp:本田菊,费里西安诺(友情向)

其它:大约一年之前的文了?当年黑塔鬼全员脱出同人本《paradise》的稿。可能写得不好多多包涵XD

 

 

一/

 

“咳咳……咳唔……”费里压抑不住的咳嗽声被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给捂上了,为了确保半点声音都不会漏出来,修长的手指颇为用力地抠住费里脸颊两侧的肉。费里紧紧靠在墙上,闭上眼睛默数秒数,大约十几秒过后,那只手才松开了自己,并且耳边传来了一声诚恳的道歉。

“抱歉……已经没事了。”本田菊压下剧烈的喘息,难得狼狈地贴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费里西安诺只瞄了他手臂一眼,然后往腰间的白旗摸去,只是指尖才刚触碰到棉布,就听见本田菊略带虚弱的拒绝:“不用了。”

费里西安诺又往他涔涔冒着血水的左手臂瞥了一眼:“可是你受伤了,伤口需要处理。”

本田菊侧过头对上了费里西安诺担忧的视线,他露出了清浅的笑意,尽量稳住了声线道:“我知道……在下的意思是,不要浪费你的旗子了。”说着,本田菊扯开白色的西装外套,从内衬上撕扯下了一块皱巴巴的白丝布,他举着丝布晃了两下示意给费里看。

“那我来帮你。”费里西安诺立刻蹲了下来,手刚伸出去便被避开,他的手掌尴尬地举在半空中,五指对着虚空抓了两下,闷不做声地站起来,“死要面子。”

本田菊只作充耳不闻的样子,牙齿咬住丝布的一头,另一只未伤的手扯着布条在伤口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死死的结。

看着他这个模样,费里西安诺似乎更加生气了:“路德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粗暴又简单地处理完伤口之后,本田菊又一丝不苟地将西装扣上,然后握住自己的长刀,微微放松下身体的肌肉。他微阖上眼,漆黑的眼眸只露出一条缝隙来,神色莫辨。

 

淡金色的阳光被铸在窗口前的铁栏杆和爬了大片的爬山虎割得支离破碎,费里西安诺歪着脑袋从层层叠叠的绿叶的空隙向外望去,有些艰难地看着被切割成指甲盖大小的蔚蓝色天空。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硬皮的日记本硌得手心有些痛。

鼻尖嗅着淡淡的血腥气,费里在余光中看见本田握着刀柄喘息的模样,他忽然开口:“我……”然后倏地噤声。

“怎么停下了?”本田菊停顿了一息,轻声询问。

“……不是说上帝会救助无依无靠的人么。”费里仿佛是被明亮的阳光晃了眼睛一般眯起双眼,“我刚才突然想唱一句祷告,却突然想不起来下一个词。”

本田的喘息渐息,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温柔地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哈哈。”费里西安诺轻快地笑了两声,然后半开玩笑般道,“像我这样连祷告词都忘记的,大概会被上帝归到不够虔诚的有罪之人那儿去吧。”

“怎么会。”本田菊突然就站了起来,面对费里西安诺,十分坚定地说,“你会被拯救的。”

“而且,谁说我们就是无依无靠的呢?”

费里转过头看去,看见本田菊唇角含着的笑意,比他眼眸中的流光还要闪耀。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声音是从坐在地上的人那儿传来的,只不过本田菊并没有询问的意思,更像是在独自喃喃。因此费里西安诺也没有轻易接腔,他听着本田嘴里细碎的词句,听他对于该如何逃脱的自问自答自我否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日记本的封面。

“你说我们会遇上其他人吗?”费里西安诺轻声问出。本田菊的自言自语骤然停住,沉默了几息,他声音淡淡道:“在下让您感到不安了吗?”

“不是的!”费里西安诺立刻否定,他的声调因为着急而不自觉地升高,“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分开了……你、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对、对了,你听到那个了吗?”费里西安诺强忍着什么转移了话题。

本田菊看了会儿反常的费里,然后垂下眼眸,似乎是在回想,然后缓慢回答:“是的,虽然那些怪物来得猝不及防……但是我们的约定十分的清楚: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各自逃离。”

沉默在二人之间悄然蔓延,过了良久,费里西安诺才艰难开口:“我、我不太放心他们,我有点害怕,你知道吗,为什么不能一起行动呢?万一、万一有谁……”说到这儿他猛地闭上了嘴,唇线紧绷,甚至开始细微地颤抖。

他仿佛正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恐惧。

本田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安的男人,这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如果路德维希在就好了,他不由自主地想。本田菊突然感到一阵挫败,胸腔里汹涌着一股莫名的焦躁,在胸口四处乱撞的情绪让他心脏闷痛,可是他对于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束手无策,这让他有种困兽的不安。但是终究他还是要说些什么的。

“这些想法并不合时宜,费里。”本田菊努力地组织着语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所有人——哪怕他们散落于各处,都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活着离开这鬼地方。”

似乎是难得听到本田菊如此直白的咒骂鬼地方什么的,费里西安诺的视线落在了这个并不算高大的东方男人身上,似是被催眠了一样跟着念:“鬼地方……”

本田菊严肃而坚定地点头。

“鬼地方……”费里西安诺用力捏着自己手指的骨节,一下又一下,“鬼地方!对没错,这该死的鬼地方!”

 

 

 

二/

 

走廊尽头的巨大撞击声让本田菊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握紧手中的刀,浑身肌肉都硬绷得宛如石块。他展开手臂,护住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的费里西安诺,黑色的眼珠不错地盯着幽深的长道尽头。

那深灰色的丑陋身影出现的第一秒,两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转身就跑。本田菊作为主要战力,左手受伤,虽然不是惯用手,但仍然失血过多,现在正面迎击显然不是聪明人的选择。于是他们十分有默契地选择了回避。

 

 

身后死咬着他们不放的Tommy显得十分狂躁,他追赶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破坏着一切他认为妨碍到自己猎杀的事物,哪怕是一扇颜色有所不同的木门。怪物横冲直撞,巨大的破坏力与杀伤力甚至影响到了跑在前面的他们。

费里西安诺感觉到踩下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些微的震动,仿佛地砖下蕴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比费里西安诺先半个身位的本田菊喊了一句:“这边!”费里西安诺尚未完全脱离思绪但身体却自主地随着本田的话语动了起来,他们闪身躲进了转角的一间房屋里,死死地锁上门之后便紧贴着墙壁不动了。

两个人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本田菊将长刀横在身前,附耳细听着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费里西安诺看着本田菊沉重的神情,咽下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跳,死死地捏住日记本。忽然本田菊的眼里冒出一丝冰冷的杀气,费里西安诺只感到浑身的血液也瞬间冰凉。

那一分钟过得尤其缓慢,本田菊脱力地闭上眼睛,只是身前的刀仍然没有放开。费里西安诺知道他们又逃过了一劫,内心泛起的比起庆幸更多的是一种难以道明的苦涩。

流遍全身的血液又回到了冰凉的四肢,费里西安诺也说不清是更清醒了还是更迷茫了,方才Tommy狂躁的追杀仍然画面清晰,被怪物一掌拍碎的门板碎屑甚至差点绊住了他的脚步。

费里西安诺突然想起了什么。

曾经……在之前的那几回里……这些怪物有那么的暴躁吗?

他努力地回想,想起那一个个几乎令人魂飞魄散的惊险画面。Tommy无疑是一个令人不得不畏惧的敌人,这不仅仅是由于它数量庞大,更是因为它肉体坚韧,仿佛是无坚不摧的巨人。哪怕是身体素质不比常人的他们,在Tommy的全力一击下也必然落得重伤。

每当他们因为形势逼人不得不暂时选择撤退的时候,那些深灰的怪物们张牙舞爪地追在身后,发出恶鬼般的嘶吼声,踏出沉重的脚步声,但是似乎极少展露出如此强大的破坏欲,甚至连速度都有所提升。费里西安诺敢打赌,要是重新回到那个走廊,必定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说明Tommy正在变得更加强大么?

可是在之前众人聚集在一起被Tommy们偷袭的时候也有过短暂的交手,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他力量的增长。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Tommy变得异常暴躁?

 

“等会儿……这房间不对!”本田菊略带惊慌的声音拉回了费里西安诺的注意力,他还未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本田菊便转过身来望住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这个房间……不是之前聚集的房间吗?”

费里西安诺的心脏骤停了一秒,房间的布局与装饰争先恐后地挤入他的视线,与记忆中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剧烈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更重地鼓动着他的耳膜,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入大脑,将他的视线都充成一片赤色。

本田菊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长刀,他吞咽了几次才稳住漂浮的视线,咬着后牙根一字一句道:“我记得……原来这个走廊转角,并没有房间。”

 

 

 

三/

 

 

这是一条十分长的走廊,说来也奇怪,明明从外表来看,这座洋房并没有如它内里所示的那般宽敞。为了能够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他们似乎无数遍走过长廊,对于这里昼夜变化中的一丝一毫都十分的清楚。

异变并不是突然就形成了的。

费里西安诺突然想起来不久前的某一日,他们一行人走在这条走廊上,同行的人有哪些他突然完全想不起来了,那些在他记忆中攒动的人影仿佛都被粗鲁地抹上了大把的墨汁,只有本田菊一个人雪白而清明。

他们路过一个几乎被爬山虎占满了的窗口,植物细瘦的经脉在铁柱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淡金色的阳光犹如今日一般洒进来,被割得支离破碎。可是与今天不同的是,那天他们遇到了任勇洙,本田菊站在大片的爬山虎前,难得轻声地对总是不着调的邻居说话。

任勇洙看起来很高兴,甩着宽大的袖子语无伦次,直到本田菊冷淡地拆了几次台,他才撸起袖子将中间那两根铁柱上的爬山虎全都扯掉,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本田菊。

“哇!好久没见居然感觉你变帅了!”任勇洙还是如印象中的一般吵闹,“不过最帅的当然还是我哈哈哈!”

“你们都来了。”本田菊说道,“在下、不,我们感激不尽。”

任勇洙皱着脸嫌弃:“快闭嘴,你恶心到我了。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们呢!所有人都来了哦!不过大家都遇到了一种超级难看的怪物,正在各自战斗呢,诶你们是不是也遇到这些怪物啦,啊呀他们长得实在是太丑了,绝对不是起源于我家的。”

“太吵了小心把怪物引来。”

“哦……”任勇洙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把脸贴在铁栏上使劲往里看,“大哥呢?大哥也在啊,我才见到他过去呢,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瞄到一个影子就急急忙忙跑过来,大哥呢?”说着他嫌爬山虎碍事,又抓了一把,扯下了一朵红艳的花骨朵来。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任勇洙离开了。本田菊捡起被任勇洙随意丢下的花骨朵,白色的手套映衬着鲜红的花朵,显得刺目非常。

 

……等一下!

 

费里西安诺突然从回忆里抽身,当时以“看错了吧”敷衍过去的问题在此时此刻瞬间变得诡异而重要了起来。如果说任勇洙其实并没有看错的话,那么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在五分钟前看见王耀走过,只是无论记忆是那团黑漆漆的人影里有没有王耀,五分钟走完长廊是不可能的,而当时他们谁也没有看见前面还有一个人。

时间出了问题?就像是刚进入洋房时那样,我们之间又出现了时间差?费里西安诺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突然一抹亮色闪过他的大脑:花!任勇洙扯下来的花!对了!那个时候爬山虎上缀着几朵将开未开的红色花朵,小巧可爱精致玲珑。可是在几分钟前,他和本田菊在窗口下休整时,完全没有看到任何花朵!

这两次,他们停留的并不是同一个窗口,这也不仅是时间差,更是空间差,这座洋房宛如拥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正在全力地阻挡他们。

或者说是,阻挡他。

 

本田菊走到费里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你还好吗?之前你也在咳嗽……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不,我很好。”费里西安诺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忽然有种不错的预感。”

本田菊环视了一下这诡异的房子,苦笑了一下道:“在下倒觉得糟糕透了。”

费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本田菊,似是在安慰他:“能够得到敌人的重视,这不就代表着我们已经给这该死的洋房带来了威胁吗?说不定是谁逃出去了?”

本田菊听见他的猜想,不由得也笑了出来:“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也不能够坐以待毙了。”本田菊墨黑的眼眸中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亮光。费里西安诺的视线撞进他的眼眸里,突然怔住了。

红色的花和白色的本田菊,这是他方才回忆结束时最后的印象,也许是色彩的反差太过炫目,使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起。

一遍又一遍地,仿佛是在刻意提醒他什么。

 

他突然陷入了一段悲伤的回忆。

 

 

 

四/

 

 

“在下让您感到不安了吗?”

说实话,费里西安诺一直都搞不懂本田菊,即使他们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战友。但是这个东方男人显然和素来就很神秘的王耀一样难懂,费里西安诺无法摸清他究竟是一个十足自傲还是十分自卑的人。

所以当本田菊对费里西安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在过去的无数个轮回里,只有他们两个结伴战斗的经历的其中之一。那个时候的费里西安诺似乎还是不够成熟,面对那些可怕的怪物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细心的东方男人看出了费里西安诺的不安,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是轮回了无数次的男人的不安,误以为是费里西安诺对他的不信任。

“在下的刀……”本田菊垂下眼眸,淡淡道,“在下也是能够保护谁的。”

费里西安诺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只是本田菊并没有抬眼去看,他的沉默仿佛是在告诉别人,即使他没有看到也是知道的,这是一种莫名的自信,与自卑。

费里西安诺不明白一个日本武士的骄傲所在。“为了证明自己”的执念是最容易令人着魔的,一旦踏入此种深渊便从此万劫不复。他应当对“万劫不复”这个词万分深刻,可是再怎样也不如真实所见的混乱疯狂的哀恸来得令人万念俱灰——本田菊一身重伤地被众人抢回,王耀颤抖地去探他的鼻息,指尖一片冰冷。

这个时候,费里西安诺的胸腔被疯狂涌出的自责感拥挤到窒息,他再一次地明白了自身的软弱,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会给重视的伙伴带来灭顶之灾。

本田菊的西装沾了尘灰与血迹,但是他的肤色却如干净时的西装那般苍白。就如记忆中无数次在悲痛中为一个伙伴送上鲜花告别那般,费里西安诺也找来了花朵与本田菊告别。

他从爬山虎那儿摘下了一朵花,是盛开得最耀眼的那一朵,然后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胸前。

“再见面时,不会让你发现啦。”

他与无意中听见他轻语的人对视,然后微笑。

 

“费里?”本田菊看着恍惚的费里西安诺,不由得感到一丝担忧。他总是隐隐感觉到,踏入洋房后的费里西安诺似乎有一些不同,或许应该归咎于这诡异而不幸的房子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只是费里西安诺尤其的……惊弓之鸟。

本田菊不由得紧紧握住刀柄,粗糙的纹路磨在手心里,有点疼,“我之前……发现了点线索,也许能够用得上。”

费里西安诺回过神来,“什么?”

本田菊抿了抿唇,组织了一番措辞后,小心谨慎道:“我们所在的时空似乎越来越扭曲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但是我能感受到。还记得遇到勇洙那一次吗?”他看见费里轻轻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道,“当时我以为是他在胡说,但是现在想想,也许他是真的看见王耀了,可是那个时候,王耀明明就在我们之中,并且是走在最后面。也许……我们被那个走廊,不、或者说是被这座洋房困在了迷宫里,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误打误撞进去的房间居然是……”

费里西安诺心里暗想,果然本田也发现了。

本田菊蹙眉,又想了想,迟疑之下继续说道:“也许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是按照在下的经验,也许我们能够利用洋房设下的妨碍找到时空缝隙,从此突破。而且,我有一个关于‘缝隙’的猜想……只是不太成熟,之后再说吧。”

“经验?”费里西安诺是真的有点迷茫。

本田菊的脸上难得浮上一丝红,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下的游戏经验还是十分丰富的。”

 

 

于是他们决定主动出击,只是没想到才刚刚走出房间,从天而降的怪物带着磅礴的气势冲了过来,本田菊下意识地上前挥刀格挡,却没想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道冷光从眼前划过,落在了地砖上。

Tommy的下一击猛然逼近,锋利的手爪带着阴狠的风朝着本田菊的脖子袭去,刀刃断裂的本田菊一时间束手无策,就在那杀气几乎要撕破了他的喉咙的那一瞬间,费里西安诺拼了狠劲扯了一把本田菊的后领使他避开,并且将不知何时捡起来的断刃狠狠刺入Tommy的眼珠,同时拉着本田菊向楼梯上跑去。

暴怒的怪物横冲直撞地冲上楼梯,每一步都将台阶踏出个不小的坑来,等到Tommy完全上楼之后,身后的楼梯轰然倒塌。本田菊很快就能够自己行动,他再一次与怪物进入了追逐战,只是这一次,他已经连武器都拿不出来了。

怎么办?

失去了刀,他几乎就是被断了臂膀那般无能为力。难道只能逃跑了吗?可是逃跑又能跑多久呢?他们的体力已经不支了,费里西安诺的脚步都在逐步沉重起来,嗓子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几乎让人喘不上气。

本田菊望向费里西安诺的视线,狠狠咬牙,没有武器,他们都会死的。

 

 

 

五/

 

 

他们不知道是第几次在这条长廊上逃亡,甩开敌人,进入房间,休整,探索,然后又被追击,然而无论踏上哪一层转过几个弯,稍一回神他们又站在了走廊幽深的一端,看着笔直笔直的通道延伸得越来越远。

当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这条走廊上最后的一丝光线也终于被拉得细长直至湮灭于黑暗之中。别无选择的两人再次进入那间熟悉的房间进行休整,并且决定等到了天亮再展开活动。

“现在……你还有不错的预感吗?”听见本田菊不知是调侃还是讽刺的问话,费里西安诺咽下一口浊气,毫不犹豫道:“当然。”

“我……什么声音?!”本田菊话音方落,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难以理解的晃动袭来,费里一个不稳跪倒在了地板上,而在下一个碰撞中原本紧关着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破开了。一团尘土突然在不大的房间中弥漫开来,费里西安诺的视线中顿时一片蒙白,正要艰难地站立起来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充满戾气的掌风,他堪堪跳着躲开,仍是不免被伤到了。

左侧的脖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视线受阻的费里西安诺面对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内心充满了提防。细小的尘灰轻飘飘地相互碰撞又弹开,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明灭不定。

一点点些微的动作都会扬起这些似烟似雾的灰,费里西安诺谨慎而小心地后退。在Tommy咆哮着扑过来的那一刻,费里脚下一空瞬间失去了重心。

 

 

依然是刺啦刺啦的电流音,灯泡明晃晃的在费里的眼前挂着,天花板完整无损。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与窒息感逐渐消失,但是遗留下来的一身冷汗与鸡皮疙瘩却仍然在折磨着费里西安诺的感官。

费里西安诺有一种十分强烈并且越来越清晰的预感,洋房正在时刻地监视着他,不然无以解释为何莫名其妙的被送到了另一个空间。大概值得庆幸的是,费里西安诺在余光中找到了轻声呻吟着的本田菊。他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整只左手臂宛如浸在血水里,五指无力地耷拉着,条件反射地颤动两下。

本田菊用完好的右手抹去左手手心里的一汪血水,然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走到费里身边,向他伸出了手。

血腥气瞬间萦绕在费里西安诺的鼻尖。

手心粘粘的。费里西安诺站起来后默默地想。然而等他的视线落在了房间中央的黑色钢琴上时,他突然明白了洋房的恶毒。

本田菊来到钢琴边,开始打量起空旷的四周以及突兀的乐器,透过他垂下的眼睫能看到他微微转动的眼珠,显然他正在思考着什么。

费里西安诺只觉得身体僵硬,脖颈的伤口泛着一阵阵的麻痒,从他破开的血管钻入,一直钻到心脏里去。他开始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栗,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发间滑下落入衣领,被汗湿的衬衫紧紧贴着背部,股股阴冷从毛孔钻入骨髓。

“费里?”本田菊蹙眉,“你的状态更加糟糕了。”

“不……”费里西安诺忍住内心的不安,下意识地摸着衣兜里的日记本,指腹抚摸过粗糙的纹路,一遍又一遍,“……没事。”

本田菊微微颔首,只是动作到了一半突然顿住,开口道:“你站过来,离门口远点。”他的右手下意识地去寻找刀柄,却在腰间摸了空,右手不甘地握拳复又松开,然后望向没有动静的费里,“它们……估计很快就会来撞门了,那里危险。”

费里西安诺没有微笑着说不要紧,他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脚下始终没有动作,于是本田菊也就一直望着他。

突然费里西安诺从腰间摸出了整整齐齐的白旗,向本田菊走去,他难得强硬地拉住本田湿濡的衣袖,在他想要抽手时坚决不肯松手,他低声却又坚持地说道:“别闹了!你需要干净的纱布包扎伤口,难道又想撕自己的衣服?那还不如用我的,明明是现成的。”他拽过本田菊的手,感受到他抵抗的力量弱了不少,然后认真地包扎起来。

“你不需要作践自己的。”

“在下并没有。”

“你有!”费里恨恨地按了一把伤口,瞥见本田菊因吃痛而纠结的眉眼,又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你明明受伤了,为什么非要挡在我的前面?”他顿了一顿,“你觉得我很弱?”

“不……”

费里西安诺打了个很漂亮的结,本田菊看了眼左手,不得不说费里包扎的手法熟练又科学,就连疼痛都仿佛减轻了不少。他默了默,视线移开,落在了之前就让他颇为在意的黑白琴键上。

“你不相信我也可以保护你。”费里西安诺憋得眼眶微红,“‘谁说我们是无依无靠的呢?’这句话明明是你说的。”

 

咚——

 

费里西安诺满腔的委屈和不安被一声清澈的琴音打乱了,他抬眼看去,本田菊摘下了手套,细长的手指敲在一个琴键上。

“你干什么?”

本田菊没有回头,他视线低垂,右手在空中微微滑动,仿佛是在思考着乐谱,良久才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圣歌吗?任意一首都可以。”

“什么?”

本田菊没有再回答,右手五指大张对准了黑白琴键按下,可是想象中会出现的悠扬琴音被艰涩的杂音取代,本田菊在按键那一瞬间感受到阻塞感。他绕到了钢琴背后,单手打开琴盒,黑亮的眼眸一扫,眼里露出些微的笑意。

 

这时,熟悉的猛击再次出现在门后。脆弱的门板随着一次一次的撞击扭曲变形,木屑宛如火花般炸开。

费里西安诺本能地抱紧日记本,正对着门口,目光凛凛。就在木门被破开的那一瞬间,一道冷光从费里西安诺的耳边划过,金属碰撞声落定后,他看见本田菊横刀挡住了Tommy的一只手,并在下一秒后退时拉着费里一起跳开。

“在下以为,”本田菊微微气喘地松开费里,双手握刀摆出应敌的架势,“不依靠伙伴的、擅自挡在前面的、作践自己的人……明明就是你啊。”费里西安诺怔愣地看着本田并不宽厚的背影,然后本田菊猛地一反手拉住费里西安诺躲过了Tommy往门外跑去。

 

又是那条长长的走廊,深处的墨黑仿佛告知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尽头。月光如寒风般凛冽,光影在他们的脸上不断变换。洋房似乎已经不耐烦兜兜转转的阻挠,它真的没有再将转道口送到他们的眼前。无论他们跑了多久,仿佛永远不会变的就是幽深如地狱的尽头与越来越强大的怪物。

他们终于停下来,反身对上不知何时增加了数量的Tommy。

 

 

 

六/

 

 

费里西安诺喜爱一切与美有关的东西。哪怕是被困在这个轻易使人丧命的地方,他也会对着开了花儿的爬山虎发呆。那是最初的时候。

他一直记得那些绿油油的藤蔓细瘦得宛如头发丝儿,相互依偎着交缠在了一块儿,紧紧地扒着被阳光晒热乎了的铁栏,长了好大一片。就连透进窗户的光都变得绿莹莹的,好看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廊上有一扇窗户那儿的爬山虎突然开了花,鲜红鲜红的,五瓣小巧的花瓣聚在一块儿,衬着依旧绿到发光的爬山虎,漂亮得不得了。

“若是有一张画板一只画笔,在这里呆多久我都没意见。”他对同样热爱美的弗朗西斯这么说道,天真得不可思议。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条走廊变得好长,而他再也没有路过那扇开着花儿的窗户。Tommy巨大的深灰色身躯挡住了窗口,将那一丝丝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旁边倒着一只怪物破碎的尸块,本田菊从肉块中艰难地爬出来。

武士刀落在他的脚边,而本田菊支撑着失血过多的身躯,伸出颤抖的右手去够。

Tommy仰天长啸了一声,从走廊两处尽头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费里西安诺知道他正在召集更多的怪物。

 

费里西安诺捡起了本田菊的刀,指向Tommy,他听见本田虚弱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是缝隙……”本田菊站了起来,靠在费里的身上来支撑自己体力不支的身躯。

“可是……在下还没有验证过,也许一刀下去……”他的话语突然被塞进手里的一本笔记本打断了。

费里西安诺双手紧握住刀柄,声音淡而坚决:“就会死。”接着他又回头对着本田菊笑得灿烂,“我相信你。”

 

费里西安诺的刀技远不如本田菊,可是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是会激发出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潜能,并且不会再有第二次。

被不幸的诅咒包裹严密的洋房被破开了一道口,被干扰的混乱时空在一瞬间松动,仿佛是被撤走了限制的水与流沙,不由自主地寻求着正确的规律。洋房企图将他们困扰至死而强行改变的时空秩序,同样也留下了一个莫大的破绽,世间的因果总是会互相呼应的,无论隔了多远的时光。

费里西安诺的意识逐渐的模糊,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与灵魂都被卷入一个偌大的漩涡,在沉沉浮浮之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微风拂过脸颊,亲吻他的鼻尖。他意识恍惚地睁开双眼,看见的是黑夜与白昼交织而成的天空,美得让画家不忍落笔。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一个甜美的梦,或许醒来时所看到的又是踏进了洋房对自己招手的伙伴,然后扬起灿烂的微笑,义无反顾地踏进大门,在另一个轮回中抗争。他想追上去,阻止所有人,但是意识渐弱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已经编织过太多太多的梦境,而每一场梦境的结尾,都如现在般,拂晓未至。

费里西安诺缓缓闭上了双眼,逐渐沉入昏睡。

他听见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费里,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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